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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母匕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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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母匕首

人群熙熙攘攘,魏昭月回眸和謝妄對視,一時竟楞住。

往來的人群似乎凝固住,謝妄緊緊圈住她的皓腕,目光深峻,眼神緊鎖住她。

他蹙起眉頭,眉眼間覆上一層寒氣,目光攫住她,撥開人群來到她身邊。

他語氣微沈,如雪後青松,孤冷純凈。

“殿下,屬下在這裏。”

她只管往前走,他會一直在她身後。

魏昭月平視俯下身的他,手腕那一圈灼熱明顯,她松了一口氣:“嗯,這裏人多,我們千萬不要走散了。”

謝妄的目光太直白,讓她有些不好意思,但她沒有抽出自己的腕子,反而任由謝妄圈緊。

她眸光閃爍,反手拽了拽謝妄的衣袖。

謝妄斂眉,見朱雀主街實在人多,他快走兩步上前,站在魏昭月身前,一手在前輕輕隔開人群。

他眉目鋒利,過往的游人看到都稍微避開些走,以為是哪個貴府裏不好惹的侍衛。

天空有些微微飄雪,落在小販們搭起的篷子上,不過並不影響他們的生意,一個個更是扯著嗓子賣力吆喝。

魏昭月擡頭向長街兩旁看去,寒風吹得兩邊招幌翻動,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塊黃色的幌子上寫著“鐵匠鋪”幾個字。

“昭一,我們去那裏!”魏昭月搖著謝妄的衣袖,指了指不遠處的鐵匠鋪。

謝妄頷首,帶著魏昭月逆著人群走到了鐵匠鋪門口。

撲面而來一股熱氣,鐵匠鋪裏燒著烘爐,有一個身材魁梧的鐵匠正在鍛打鐵器。

見來了客人,鐵匠用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眼前的霧氣,聲音洪亮的問道:“兩位需要什麽?定制還是?”

魏昭月抖了抖身上落的碎雪,淡聲道:“我們先隨便看看。”

“好嘞。”鐵匠笑得憨厚,覆又拿起鐵鉗夾住烘爐裏的鐵器。

能在朱雀大街上開鐵匠鋪,一定是得了宮裏許可的。

鋪子裏立著幾張架子,上面擺著長短不一的兵器。魏昭月穿行在兵器架子間,目光掃過一個個鐵器。

她撚起一把短匕顛了顛,又放了回去。

不行,太輕了,昭一用著會不趁手。

她瞥見一旁的匕首,在手心試了試,感覺重量還行,於是抽出來,她細白的指尖撫上刀刃。

魏昭月搖了搖頭,這把匕首太鈍了,並不適合。

謝妄眼神繾綣,所有的目光都靠攏在殿下身上。

她時而拿起匕首皺眉,放下時又舒展眉頭,帶著淡淡的微笑,如掠過冬日的暖陽,世間的皎月。

魏昭月很快看完了架子上的劍器,擡頭就發現魁梧的鐵匠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,笑瞇瞇的看著她:“姑娘可有看上的兵器?是給未婚夫買嗎?”

他們一男一女共同游街,因為魏昭月梳著少女的發髻,就讓人很自然的以為兩人是未婚夫妻。

魏昭月怔了怔,袖中的雙手一緊,欲言又止了好幾次,還是放棄解釋兩人的關系。

她偷偷側眸看了眼少年,挺拔的身子並未彎下,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。

不過他應該是沒有在意,若是不舒服被誤會兩人之間關系,他肯定會開口反駁的。

殊不知謝妄雖然表面雲淡風輕,但背在身後的雙手指尖微顫。

他感覺面頰發燙,害怕被殿下發現他臉上不自然的紅暈,只能裝作沒有註意到殿下的視線,狼狽的別開臉。

能被人誤會殿下和他的關系,他想都不敢想。

魏昭月沒有解釋,謝妄也不敢擅自出聲。

但殿下……或許是厭惡的吧,和他這樣的人扯上關系,該是避之不及。

鐵匠見兩人沒有說話,就當他倆默認了,說道:“公子一看身體硬朗,定是習武之人,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吧?想要什麽樣的,這裏還有前剛剛鍛造好的。”

魏昭月默了默,總覺得宮外的鐵匠鋪似乎不靠譜。

其實宮裏也有專門的鍛匠司負責冶煉兵器,但宮裏眼線太多,若是為謝妄鍛造兵器,也不知會被多少人知道。

本就是在宮裏偷偷帶著匕首,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。

宮外不允許私自冶煉,得皇宮許可的鐵匠鋪僅此一家,且鍛造的大多是殺傷力小的兵器。

魏昭月朝鐵匠身後望了望,一道幕簾隔絕了外間與內間。鐵匠搓著手掌,笑得憨實。

她問道:“鋪子裏只有掌櫃你一人?沒有幫手嗎?”

鐵匠撓撓後腦勺,“我兒子平時在鋪子裏幫忙,他剛才出去了。”

也就是說現在鋪子裏只有他們三人。魏昭月側過身子,從袖兜裏掏出一塊令牌,在鐵匠面前晃了眼。

鐵匠定睛一看,登時變了臉色。少女手裏赫然是一張出宮令牌,面前這兩人是宮裏的人。

他再打量了下魏昭月,她雖穿著素凈,細看衣裳材質卻是上等的織錦。而她旁邊的少年,應是宮裏的侍衛,他剛才竟然誤以為兩人是未婚夫妻。

鐵匠抖著身子,不曾想會得罪宮裏的貴人。他膝蓋顫巍巍的就要軟下時,一柄長劍抵住了他的雙膝,讓他無法跪下。

謝妄不知何時取下腰間的長劍,劍鞘抵在他將要跪下的雙膝。

魏昭月笑了一聲,問道:“此行低調,不必聲張。掌櫃的鋪子裏還有合適的匕首嗎,現在可以拿出來看看了嗎?”

鐵匠扶著膝蓋起身,略想了想,說道:“貴人,鋪子裏前幾日確實鍛造了一對匕首,我去裏面拿來給您看。”

魏昭月點點頭,鐵匠轉身掀開幕簾就進了內間。搗鼓了一會兒,再出來時手裏捧著一個上鎖的檀木匣子。

他走近後打開匣子,裏面是一長一短兩把匕首,鞘上刻著精美的暗紅色血紋,刀柄上鑲嵌著一顆血紅色的瑪瑙。

他清了清嗓子:“這兩把匕首名為子母匕,前段時間偶然得到一塊千年寒鐵,費了好些功夫才鍛造出來了兩把短匕。”

“原本只想鍛造一把匕首,在烘爐裏熔煉時,竟生生從刀身上熔化出了一把異常短小的利匕。”

鐵匠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:“古書上稱之為子母匕。”

魏昭月拿起其中一把稍長的匕首,取下刀鞘後細細觀察。匕首大約七寸,刀身通體漆黑如墨,薄如蟬翼,刀刃上寒光凜冽,泛著冰冷的光澤。

而匣子裏躺著的另一把子匕,只有手掌大小。

她的手指才撫上刀刃,謝妄猛地擡手攥住她的指尖,鋒利的刀刃在他手背上劃開一道,血液爭先恐後湧出。

魏昭月一驚,從袖兜裏抽出帕子,按在他的手背上。

她低聲斥道:“你突然伸手做什麽,這匕首如此鋒利,萬一劃到你的筋脈該怎麽辦。”

她心裏一咯噔,手上沒把握住力道,隔著帕子用力壓著謝妄手背的傷口。

刀刃如此鋒利,只輕輕碰到,就劃開這麽一道口子。

魏昭月心裏後怕,剛才她要是沒有控制力道,謝妄的手背絕不止破口子這麽簡單。

謝妄倒是神色平靜,他輕點了點頭:“匕首鋒利,屬下傷到不要緊,殿下若是傷到了……”

他聲線壓低,頭顱垂下,用了只有他們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。

什麽叫他受傷不要緊,魏昭月擡起水潤的杏眼,瞪了他一眼。

眾生平等,他為何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。等回了昭陽宮,她必得抽空好好糾正他的想法。

“咳咳。”鐵匠捧著木匣子,不合時宜的咳嗽了兩聲,魏昭月轉頭,鐵匠咽了咽口水,瑟瑟道:“二位貴人,這匕首……”

他對上謝妄寒霜般的目光,哆哆嗦嗦的說完後半句話:“……您二位還買嗎?”

魏昭月用帕子匆匆在謝妄手掌上繞了幾圈,打了個結。

她將長一些的母匕遞給謝妄,“你試一試,可還趁手?”

謝妄用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握住刀柄,隨手挽了幾個淩厲的招式,看著極為賞心悅目。

他最後反手停住,舉在魏昭月面前,“用著很趁手,多謝……”

最後殿下兩個字被他止住,殿下低調出宮,他識相的不在人前喚他殿下。

“太好了!”魏昭月沒註意那麽多,她伸手拿起木匣子裏的短刃,隨意挽了幾個劍花。

“正好你用母匕,我用子匕。”她收住招式,用自己的匕首敲了敲謝妄手裏的母匕,刀刃相撞,發出“錚”的一聲清鳴。

她第一眼就眼饞這個子匕了,宮裏規矩多,她並不能隨心所欲的使用兵器。

這下有了小巧的子匕,方便許多,用處也頗多。

魏昭月問:“這兩把子母匕要多少銀子?”

鐵匠答道:“不多不多,三百兩足矣。”

三百兩?

雖然說她有足夠的銀錢,但兩把短匕……這也太貴了吧?她轉念一想,畢竟是千年寒鐵所鍛,算是物有所值。

見魏昭月神色遲疑,鐵匠忙補充道:“不怪它貴,千年寒鐵!尤其還沒有開過刃,您用著絕對趁手。”

他急著賣出這兩把匕首,連剛剛對魏昭月身份的害怕都忘了,湊上前就要再跟她說道說道,肩胛突然被一柄劍頂住,讓他無法再近一步。

謝妄握著長劍,淩厲的擡手抵住鐵匠的肩膀,一字一句道:“不準上前。”

鐵匠賠笑著退後幾步,“不上前不上前,貴人您請便。”

魏昭月素手輕輕按下他的手臂,轉而肉疼的點點頭,此前她在青州,還從來沒有開銷這麽大過。

但只要想到是給謝妄所買的匕首,她就不會這麽舍不得銀兩。

“我的侍從就在後面,待我留下記號,他們會把銀錢給你的,這樣可行?”

她身上暫時沒有這麽多銀錢,於是跟鐵匠商量道。魏昭月本以為鐵匠不會同意,畢竟這麽多錢,怕他們賴賬。

誰知鐵匠豪爽的擺擺手:“無妨,貴人只管拿走,我等您的侍從來即可。”

魏昭月走出鐵匠鋪的時候還在驚訝鐵匠這麽輕易就同意了。

她細細打量手裏的子匕,暗紅的細紋附著其上,在日光下泛著銀光。

魏昭月收回心思,拿著子匕跟謝妄手裏的母匕比量。

她雀躍道:“昭一,這下我們的匕首是一對了誒。”

謝妄對上她的目光,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,眼底沈積著情愫。

他啞聲開口:“能和殿下的匕首所配,是屬下之幸。”

魏昭月笑彎了眸子,拔開刀鞘,扭頭四下看了看,在一旁的街柱上用子匕刻下了記號。

她將子匕掛在腰間,眉心微動,拽住謝妄的袖擺:“昭一,我們走吧。”

*

鐵匠鋪裏,在兩人離開後,鐵匠臉上賠笑的表情漸漸冷卻,他壓著嘴角,轉身進了內間。

內間不大,他徑直走到一扇架子前,按住旁邊不起眼的一口瓶器,輕輕一旋,整張架子悄聲移動。

整間架子從中間斷開,緩緩向兩邊移動。全部打開後,裏頭是一條幽暗的密道。

鐵匠摸黑順著甬道朝裏走,沒一會,空間開闊起來,這裏赫然是一間暗室!

正中央擺著一把太師椅,一個穿著武袍的男子正坐其上,跳躍的燭火在他臉上割裂出明暗兩面。

他一雙陰沈的黑眸掃向鐵匠,緩緩開口詢問:“子母匕,可送到她手上了?”

鐵匠頭皮森冷,謹言道:“是,公主已經買走了。”

聞言,他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,語氣桀桀。

“皇妹啊,為兄就當提前送你見面禮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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